德国下奥瑟姆燃煤发电厂冷却塔中冒出的蒸汽。图片来源：LUKAS SCHULZE—GETTY IMAGES

全世界正在面临一场数十年未见的能源危机。

今年2月爆发的俄乌冲突在全球市场引发了连锁反应。曾经依赖俄罗斯能源的西方谴责俄罗斯的行为，拒绝购买俄罗斯的能源，或者被俄罗斯总统弗拉基米尔·普京停止供应。目前，俄罗斯是全球第二大天然气生产国和第三大石油生产国。

而这场危机在欧洲表现的最为突出，也更加危险，因为欧洲一直依赖俄罗斯廉价天然气的政策开始带来反噬。在俄乌冲突爆发之初，欧盟（European Union）的27个成员国40%的天然气供应依赖俄罗斯。天然气是欧洲第二大最常用的能源，仅次于石油。

但现在，随着俄罗斯限制供应，欧洲天然气的基准价格在过去一年上涨了一倍以上，消费者和企业都苦不堪言。

许多地方的电费增加了两倍。有些咖啡厅和餐厅的电费从一年前的每月2,000欧元增长到7,000欧元，一些主要行业为了节省电费，开始让员工休假，并缩减开支。欧洲各地的情况非常糟糕，之前已经放弃化石能源和核电的政府，不得不重新启用已经关闭的燃煤发电场和核电厂，并将电力公司国有化，以避免公司破产。

虽然现在的情况很糟糕，但对欧洲来说，更糟糕的情况还在后面。随着冬季来临，天然气需求增长，专家们对《财富》杂志表示，欧盟的能源市场变得极其脆弱，面临前所未有的危机。全球任何地区的能源需求即使出现最小幅度的上涨，都会导致欧洲整个制造业彻底关闭，给欧洲经济带来毁灭性打击，后果包括失业潮、高物价和极有可能发生的社会动荡，以及欧洲之间的分裂。

哥伦比亚大学（Columbia University）的全球能源政策中心（Center on Global Energy Policy）的研究员塔季扬娜·米特罗娃告诉《财富》杂志：“物价处在历史更高水平。我们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未来会非常痛苦。”

努力为危机更好准备

天然气供应中断的影响。它们当时有两个选择：增加欧洲大陆的天然气供应，或者减少需求。

首先，欧洲希望通过能源供给多元化，从供应端解决迫在眉睫的能源危机，并减少对俄罗斯能源的依赖。欧洲选择了卡塔尔、美国和中亚，与这些签署了天然气和液化天然气（LNG）贸易协议。液化天然气更易于运输，可以通过海路运输，不必使用管道传输。

然而从供应侧解决危机有一个问题，那就是时间。增加其他的天然气供应，减少对俄罗斯的依赖，需要欧洲建设更多的管道，而进口液化天然气意味着需要在欧洲专门建设能够将液化天然气再气化的接收站，而这个建设过程可能需要两至五年。

欧洲各国为了在短期内维持能源供应可用的手段仅此而已。能源咨询公司Wood Mackenzie的研究分析师彭尼·利克对《财富》杂志表示，扩建天然气基础设施成本高昂，需要多年投资，而且可能要在明年夏天才可以初见成效。《财富》杂志采访的其他四位专家称，至少在2023年夏天之前，供应国对欧洲增加的天然气输送量，不太可能取代俄罗斯的天然气。

随着直接天然气供应达到极限，欧洲的能源系统目前处在了危机的边缘。这意味着，欧洲只剩下解决需求这个现实的办法。而据米特罗娃所言，控制需求的过程可能要采取一些痛苦的手段，例如强制节能，以及全民能源定量配给等。

米特罗娃说：“我担心今年冬天的解决方案是管理需求侧。我认为采取某种形式的定量配给和天然气需求限制措施，将不可避免。”

经济下滑

德国、法国和西班牙等欧洲都在今年夏天批准了节能措施，以尽可能在冬季天气变冷之前增加天然气储备。

但欧洲天然气储备的稳定性取决于相对温暖的冬季，因为如果天气寒冷，需求就有可能暴涨，超出欧洲天然气储备的供应极限。

欧洲政府已经开始执行节能和定量供给法律，比如晚上关闭交通信号灯和调低历史建筑照明等。各国政府没有命令消费者减少能源消费，但随着冬季能源需求增长，它们可能不得不做出一些艰难的抉择。

米特罗娃指出：“我们应该清楚，我们现在只能在各种糟糕的选项中做出选择，目前没有好的选项。”

通过定量供给或高价格减少天然气需求，可能对欧洲社会产生长期影响，导致欧洲持续衰落，而且这种做法已经在某些行业和经济体引发了动荡。

米特罗娃表示，超过70%的欧洲化肥生产商已经停业，这些厂商需要的氨原料需要从天然气生产过程中提取。能源成本暴涨已经迫使这些欧洲工厂和制造商减慢运营。

但最糟糕的情况是最依赖天然气的欧洲制造业停工，包括玻璃生产商和钢材公司等。

Wood Mackenzie公司的欧洲天然气研究总监莫罗·查维斯告诉《财富》杂志：“未来几周、几个月乃至到2023年，我们会看到的一个大问题是，持续保持高位的天然气和电力价格会如何对工业活动产生影响。”他还表示，许多“更敏感的”行业可能因为能源价格，而在不久后被迫停工。

查维斯还称，到目前为止，多数欧洲工厂只是削减了产能，并没有完全停工。但如果工业工厂依赖天然气发电，或者天然气在其所在能源组合占更大的比重，那么难以承受的高成本就可能很快迫使这些工厂开始停工。

上周，欧洲更大的汽车厂商大众公司（Volkswagen）表示，高电价可能迫使公司将产能，从德国、捷克共和国和斯洛伐克等高度依赖天然气的，搬到西南欧，因为这些的能源供应更多样化，并建有液化天然气接收站。

新型能源危机

这场危机对欧洲来说无异于雪上加霜，因为在经历过夏季的极端天气和延误行业运营的工人罢工之后，欧洲大陆的能源系统至今仍未恢复。在诸多挑战的共同压力下，欧洲可能面临一场自20世纪70年代以来最严重的能源危机之一。

这已经导致普通欧洲人面临高物价，企业减产，化肥业陷入衰退。但专家们表示，如果危机导致所有行业停工或搬迁，就可能引发持续更长时间的失业潮和经济下滑。

专家们认为，这种结果可能持续到冬季结束以后。高盛集团（Goldman Sachs）的能源策略师萨曼莎·达特最近在一篇文章中写道，削减工业产能会导致“经济活力下降，失业率升高，甚至增加经济衰退的可能性。”这让我们不由回想起20世纪70年代石油危机时期席卷整个欧洲的定量供给和失业潮。

过去几个月，随着全球需求增长，其他能源尤其是煤炭的价格也在上涨。夏季的极端天气和干旱使欧洲的核电和水力发电出现严重问题，它们作为俄罗斯天然气补充的能力遭到了质疑。

米特罗娃称：“欧洲目前的情况非常棘手。我敢说这可能比20世纪70年代更加严重，毕竟当时所爆发的只是一场石油危机而已。现在，我们要面对的是石油、核能、水电和天然气危机。”

能源咨询公司Kpler的天然气分析师蕾哈娜·拉西迪对《财富》杂志表示，欧洲所掌握的其他能源，使其在俄乌冲突爆发之后，立即采取能源多元化措施变得更容易。但随着冬季越来越近，这些替代能源开始暴露出各种各样的问题。

除了天然气供应短缺，从今年12月开始，欧洲很快就会感受到俄罗斯石油禁令的影响。而且可能并不过度依赖天然气的，依旧感受到了能源危机的影响。法国一直被认为是欧洲更稳定的能源供应国之一。法国约70%的电力来自核电，但到目前为止，为过冬而增加发电容量的工作，因为炎热的天气和工人罢工迟迟没有进展。

而且欧洲的可再生能源电网并没有为今年冬季的高需求做好准备，因此欧洲将面临的可能是一场全方位的新能源危机，其严重程度将是前所未有的。

“蛮荒西部情境”

冬季的危机尚未来临，但紧张的局面已经开始出现，导致各国领导人不得不做出艰难的抉择。

国际能源署（International Energy Agency）的署长法提赫·比罗尔于上周接受《金融时报》（Financial Times）采访时表示，如果局势恶化，每个欧洲就都将进入“蛮荒西部”。

比罗尔认为，能源危机可能有两个走向：“欧盟及其成员国团结一致，相互扶持，或者每个各自为战。”

传统欧盟盟友之间的裂痕已经开始显现。今年8月，斯堪的纳维亚的邻国强烈批评挪威为保护本国消费者减少能源出口的决定。挪威是欧洲最主要的天然气生产国之一。

如果电费上涨的同时发生失业潮和经济衰退，那么危机就将导致人们走上街头。

在德国、英国和捷克共和国等已经有国民因为电费上涨而举行抗议。今年8月，德国总理奥拉夫·朔尔茨警告，高能源价格是“社会的火药桶”。

米特罗娃指出：“我们预计会有大量示威抗议。”她表示，欧洲预计会爆发与“黄马甲”运动类似的抗议活动。2018年，法国民众抗议生活成本和电费上涨，爆发了“黄马甲”运动。

米特罗娃说：“欧洲的政治家们必须为极其艰难的冬季做好准备。”（财富中文网）

翻译：刘进龙

审校：汪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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