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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在陕西榆林市的个体户“卖5斤芹菜被罚6.6万”事件引发社会广泛关注之后，舆论对这类问题的追问持续深入。昨天，新华社“新华社视点”一篇报道对行政政法中存在“过罚不当”“类案不同罚”“任性执法”等问题进行深度剖析，让公众更清楚地看到了这类问题的根源和破解路径。?
陕西榆林市一名个体户在农贸市场从农户手中购进7斤芹菜，其中2斤被当地市场监管局提取检验，剩余5斤以每斤4元的价格售出，共收入20元，纯利润不足10元。1个月后，当地市场监管部门称该批芹菜有一项指标超标，因售出的芹菜已无法追回，个体户又无法提供供货方许可证明及票据，不能如实说明进货来源，未履行查验义务，决定处罚6.6万元。
这宗“小过重罚”案让人惊诧，而更引人关注的是这并非个案。国务院督查组查阅榆林市市场监管局2021年以来的行政处罚台账发现，对小微市场主体罚款超过5万元的食品安全案件有21起，案值几十元至几百元不等，罚款数额与违法所得的比例达到100倍至200倍，个别案件超过3000倍。这种现象不仅在一个市存在。今年3月，陕西铜川新区一家个体煎饼店购进一瓶芥末油，单价5元，用于制作铁板烧汁茄子。当地市场监管部门检查时发现芥末油未标明生产日期，经营者采购时未查验供货者的许可证和合格证明文件，认定违法所得1.6元，罚款5000元。这种行政执法被认为是“过罚不当”。
国务院督查组还发现，陕西榆林市高新区一家超市出售4板过期酸奶，案值约60元，在给消费者退货后被举报，商家被属地市场监管局罚款2万元。而榆阳区市场监管局查获辖区一家超市涉嫌售卖过期螺蛳粉，却仅对过期螺蛳粉做没收处理，未做其他处罚。这种现象就是明显的“类案不同罚”。
行政处罚为什么会出现“过罚不当”“类案不同罚”等问题？原因主要集中在三个方面，一是相关法律法规规定不细，执法人员自由裁量权过大。一些行政处罚的法律法规制定时间较早，未经及时修正，存在处罚内容宽泛、表述抽象、缺乏客观标准等问题，导致一些地方执法人员利用自由裁量权，执法随意、处罚严苛、过罚不相当的现象十分普遍。二是一些地方将行政执法部门处罚力度与业绩考核挂钩，倒逼从严办案，由此助长了“小过重罚”现象。三是对行政处罚执行权缺少有效制衡。行政处罚案件由本机关立案、本机关调查取证、本机关负责人做出处罚决定，上级机关对下级机关进行监督检查，权力过于集中。即便小微市场主体对处罚有异议可以提出行政复议，但也很难获得改正。同时，行政诉讼程序复杂且耗时长，小微市场主体难以承担相关成本，基本上就会被动选择认罚，放弃行政复议的折腾。
一些地方行政处罚还存在一个突出问题是，处罚名目繁多、数量庞大。过去，行政处罚项目多如牛毛曾经是一个社会热点问题。近些年来，随着“放管服”改革深入推进和法律法规修改完善，从到地方取消了大量的处罚项目，但依然没有彻底。国务院督查组发现，西安市两级市场监管部门负责的行政处罚事项达934项，涉及533部法律、法规和规章。一部分处罚事项的设定已严重脱离实际，但尚未修订或废止。有的虽然已经调整，但基层市场监管部门仍在执行。比如，陕西从2021年起推广电子证书，证书可以在网上查到，但西安市碑林区市场监管部门对于未在醒目位置公示纸质许可证的小餐饮个体户，仍予以立案处罚。这种现象显然是还对“为罚款而罚款”的“过去式”监管模式恋恋不舍。
陕西一些地方行政处罚被发现存在“过罚不当”等问题，其他地方很难说没有类似的情况，这应当引起足够的重视。尤其在疫情影响依然没有完全消除、大量中小微市场主体和个体户经营困难的特殊情况下，要从讲政治的高度上重视行政处罚“过罚不当”带来的破坏性。特别要正确认识行政处罚方式从严从重，不仅不利于营造良好的营商环境，还会在一定程度上抵消和地方各种助企纾困政策实施的效果。政府行政部门执法如果没有大局观，只强调处罚力度，不讲究执法温度，甚至以罚款搞创收，显然不符合政策，不利于稳市场主体、稳就业、保民生。
肯定地说，政府行政部门对市场主体、社会组织和个人出现各种违法行为进行处罚是一种有效的监管手段，但并不是可以依赖的招数。
就市场监管部门而言，在借助处罚手段维护市场秩序的同时，更应该承担起保护市场主体的职责。特别是在当前经济形势下，对于有违法行为特别是轻微违法、初次违法的市场主体，不应过度惩罚，而应实行包容审慎监管，推行柔性执法。同时，应当按照稳市场主体的基本要求制定行政处罚裁量基准，根据违法行为的事实、性质、情节和社会危害程度，细化量化处罚标准，避免出现“过罚不当”“类案不同罚”和“任性执法”等问题。对于一些地方市场监管部门采取下达或变相下达处罚指标并进行评议考核，以刺激“运动式执法”的不正当做法，必须严令禁止，不能让这种错误行为损害政府的形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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