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影总要花上一大部分去合理化反派之所以为反派的动因,用以说服观众。他们的堕落并非天生,这铺垫自然也让天性仁慈的观众心生怜悯:对,这不是他的错。
在这个勉强立起来的人物附上精美的服装,烟雾缭绕中,或冷漠的表情,说出几句深刻颇具智慧的台词。
于是,一个个迷人的反派便出炉了,小丑,灭霸.......。
“今天,妈妈死了。也许是昨天,我不知道。”加缪在《局外人》的开头,这开头自然让人心头一愣,主人公默尔索如果没病,那就是疯子,不知道自己母亲的出生之日尚且可以原谅,毕竟遥远,可是不知道死亡的日子,就说不过去了。更何况他的母亲没有打他骂他虐待他,默尔索就是无所谓。
哥潭小丑杀了自己母亲,灭霸消灭一半人类,默尔索在母亲葬礼上的冷漠......。
他们不干人事,但人会理解,会喜欢。
经典反派的迷人之处在于,他们不再追求形式上的酷。
如果说头抹发蜡梳背头,胸刻纹身叼烟头还能骗一骗内心躁动的高中生,但对已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成年人来,图样图森破。
迷人的反派并非愚蠢的笨蛋,相反他们或高智商或充满智慧,他们的智慧常常又会颠覆人们所坚守普世的价值观。
默尔索的冷漠,会让我们有一瞬间呆滞,停留。在这既短暂的瞬间,去重新审视周遭,审视以及我们无意识所遵守的那些道德的准则,价值观念。让人产生一刹那的犹疑:从来如此,便是对吗?
然这些反派的魅力,都不及魔鬼梅菲斯托。
梅菲斯托,歌德《浮士德》中的魔鬼,反派。冯志曾在民国时期的西南联大的演讲说中,称他是个彻头彻尾的虚无主义者。歌德在书中借天主之口而说的“否定的精灵”。
他对人们称之为文明的骄傲的否定,也对人性中那股洋洋自得的否定;
人们短暂暴露的人性中的恶,或者想要掩藏的丑陋一面,无知自大的一面;尽管稍瞬即逝,却总能被其抓住。就像抓住老鼠的猫总要不无侮辱的将其把玩似的,抓住人性阴暗一面的梅菲斯托都会得意的加以嘲讽,其说话冷峻,但常常富有幽默,又不乏智慧。
梅菲斯托,就是那种你道德上会谴责,但又会心生喜欢的魔鬼。
01
故事要从头开始说,众天使在天主面前使赞美人世,梅菲斯托却不以为然。觉得人类仍然没改创世之初的旧德行,像只长腿的蛐蛐不停的飞过来,蹦过去,一钻进草丛又会哼哼唧唧,这还没玩,他们又爱用鼻子翻拱垃圾。
天主不满梅菲斯托的没完没了的抱怨,便提到的凡间的浮士德。
梅菲斯托更是不屑,认为他永远好高骛远,永远不知满足。天主说虽然他还浑浑噩噩,在追求中时常迷茫,但是终会踏上正途。但魔鬼梅菲斯托说,倘若让他一试身手,定会将他引入魔道,有的是猫抓老鼠的本领。
于是魔鬼梅菲斯托和天主便打赌,日后再见分晓。
凡间的浮士德,年已七十。一辈子困在书房里寻求智慧,探求真理;可眼看书堆如山,年龄徒增,一事无成,夙愿难遂。浮士德自责:你可曾像我一样,想要寻找轻松的黄昏,却迷失在黄昏。年已七十的浮士德,内心依然挣扎,想要沉溺在粗鄙的爱欲,又要拼命的挣脱俗世。
梅菲斯托则直言相劝,劝他不要困守在书房里咀嚼忧愁,而是和他一起去将人生经历,去体验其滋味。
于是二人约定,某一瞬间只要浮士德沉溺享乐,甘心地躺在床上说出:你真美啊,请停一停。梅菲斯托便可敲响丧钟,浮士德便成魔鬼的奴仆,天主也就输了约定。
于是,魔鬼给了浮士德少年身,带他遨游大小世界,经历男欢女爱,享受宫廷权利与财富,以及从地狱中复活美人海伦,这一切都没能让浮士德说出那几个字。最终率领一众小鬼,帮助失明的浮士德完成围海造田的事业时,失明浮士德听着镐铲叮当的声音,幻想自己事业以及未来生活于此的人们,独立而自由的人们,叙述自己的愿景时,最终说出了:“你真美啊,请停一停”,便仰面倒下。
魔鬼最终赢了约定,天主抢先带走了浮士德的魂灵。
02
遨游大小世界前,梅菲斯托借过浮士德的衣袍,想要露上两手,教导一位浮士德闭门不见的学生。
这学生一见浮士德狭窄逼仄的书房,便说丝毫没有求学思考的欲望。
梅菲斯托不慌不忙:“这个只是习惯的问题,刚出生的婴儿难道,就喜欢吮吸母亲的乳房吗?可他马上就乐此不疲。同样你也会一天比一天贪恋这智慧的乳房。”
学生被智慧这个词语触动,急忙问道,如何能达到目标;梅菲斯托开了一剂方子:先学习逻辑学,再修形而上学,法学。“
梅菲斯托一一解释,学生尤其讨厌法学。梅菲斯托只是附和道,你的想法我认为挺好,它承袭过去的法令条例,像永远治不好的痼疾,一代代的遗传;淆乱理性,颠倒善恶;至于我们与生俱来的权利,它却根本不提。
当谈及医学时,觉得以上回答太过平淡委婉,而用魔鬼的口吻戏弄道 ,先把大小世界研究一番,获得个头衔。最后是死是活,全看上帝旨意。对于女患者时 ,一招便可治愈;装个正经模样,紧接着就可大胆摸遍被人碰的区域。按脉搏必须得法,目光火热而狡猾,满不在乎地捏一捏纤腰,瞅一瞅她裤带是否扎紧。
面对学生点头表示终于理解时,梅菲斯托满意并且勉励:“朋友啊,理论是灰色的;只有生命的金树长青。”
在追求宫廷荣华富贵和复活凯伦的一幕中,皇帝大臣们在厅堂中焦急等待,去地下去复活海伦。
宫里的随从丫鬟们纷纷向会法术的梅菲斯托讨教,求其解决烦忧。
褐发女郎:我患了冻疮,向你求医;即妨碍散步又妨碍跳舞。“
梅菲斯托,征得同意后,狠狠地朝她脚踩了去:“从此以后你就可以痛痛快快的跳舞,和情人互相在桌子下钩踢。”
一个侍童问道:我害了相思,可人说我没成年。
&34;年纪太轻的,不可碰运气。上了年纪的,才会真的宝贝你。&34;
03
浮士德和玛格丽特擦肩而过,得益于魔鬼阴险的计谋,二人相见。没多久,便坠入爱河。
一日,浮士德在房间中苦恼,念念不忘。
梅菲斯托在一旁冷嘲热讽:你将爱情的注入她的心中,自己却熄灭了火焰,我想大老爷,你最好不要在要稳坐山林,装神充王。最好去找她把相思债归还。
被逮住的浮士德,破口大骂:”毒蛇“。
谩骂消解不了内心泛滥的思念,浮士德想躺在她温暖的怀抱,偎依在她的酥胸,转而请求梅菲斯托缩小这可怖的等待时光,为此他愿承担一切罪责,和她注入深渊走向毁灭。
一听浮士德要寻死,梅菲斯托生怕自己输了约定,又气又鼓励道:快去诓诓她啊,你这呆鸟。小可怜一看不到希望,马上想到一了百了,愿勇敢坚持的人长命百岁。
浮士德和玛格丽特在花园里约好晚上再见时,让她把安眠药放进她母亲的茶杯里
这时的梅菲斯托,抱着琴在外独自弹唱,送给玛格丽特:
“你千万得当心,一成好事便道再见。女孩啊真可怜,你们要自爱。就别给任何小偷,献出一点真情,除非戒指已戴稳。”
04
回望自己匆忙奔走的半生,同梅菲斯托的所说,任何欢乐抓紧尝一尝,不满意的抛弃,抓不住的放手。只顾追求,只顾实现,猛冲蛮干,将人生体验。
而今却行事严谨,明智。
浮士德眼看自己围海造田的伟绩,即将完成,剩下的仅是小修小补,填上臭水沟时,不免心生激动。他一想到将来一群自由的人类在这片土地上争取自由,争取生存;一想到自己为大众谋求福祉的痕迹将世代长存,不会泯灭时,那时他就会满足,“那时对眼前的一瞬,我便可以说,你真美啊,请停一停”。
这一刻,梅菲斯托等待已久,天主却带走浮士德的灵魂。
赢了赌局却输了赌注,解释权在天主手中。梅菲斯托巴巴地看着自己赢得的“唯一至宝”,“高贵的灵魂”被窃走,又气又懊恼,像极了费劲巴拉地考了高分,妈妈却失约不买球鞋而气急败坏的你:
一大把年纪却遭受戏弄欺骗
白花了大笔开销,可鄙可耻
卑劣的情欲,荒唐的爱恋
咱哥们也算精明老练
可仍最新这幼稚的把戏
归根到底是他妈个大笨蛋
发痴犯傻,不知南北东西。
书中的梅菲斯托,其常常表现的善的一面,让人会对其立场不定。歌德将这犹疑的钉子,砸了下下去:梅菲斯托,为成大恶而行善者。
虽然如此,仍然想记起一个对话。浮士德弟子瓦伦纳在实验中造出来一个没有实体的小人,荷蒙库鲁斯,飘来荡去,想要让自己的诞生更有意义,可是他见过的所有地方,没一处让其真正喜爱,不无忧伤的自我安慰:也许跟随哲人,就能够了解这人生的真谛。
梅菲斯托说:“这得靠你自己完成;你不迷悟,就不会清醒;你想完成,需自力生成。”
对了,荷蒙库鲁斯在诞生时叫梅菲斯托,滑头伯伯。
歌德的《浮士德》根据德国一个炼金术士向魔鬼出卖灵魂以换取知识和青春的古老传说,反其意而之,演示了广阔、深邃而崇高的人生内容,为人类自强不息的进取精神唱了一出迄今响彻寰的凯歌。在第一部正文前面,还有一幕提纲挈领的“天堂序曲”,为全剧的主题思想奠定了基调。
《浮士德》不是读一两遍就能透彻理解的。除了内容上博大精深,包括哲学、神学、神话学、文学、音乐等方面的知识外,更有形式上的错综复杂,其中有抒情的、写景的、叙事的、说理的种种不同因素,有希望式悲剧、中世纪神秘剧、巴洛克寓言剧、文艺复兴时期流行的假面剧、意大利的行会剧以及英国舞台的新手法、现代活报剧等等——这些五花八门的体裁几乎采用了每一种已知的西方格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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