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时向往着三峡大坝的雄伟壮观,是中国治水史上的奇迹。我们的文明起源于大河,治水是必须的,如果河水泛滥成灾,我们的家园就荒芜了,文明也就断流了。好像我们是天生的农耕民族,我们的基因里是龙的传人。龙是什么?是我们的图腾。世界上每个民族都有自己的图腾崇拜,而崇拜龙图腾,的确与众不同,是我们民族奇妙的幻想,幻想着田畴干涸的时候,天降甘霖,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所有这些都有赖于龙行天下。在我们民族的文化里,龙可以上天入海,他象征着水与我们的关系,我们的生命我们的粮食都依赖于水源。在那些神话里,蛟龙常常出没在长江三峡的波涛汹涌中。
三峡大坝坐落于宜昌的西陵峡。我们到的时候这里开始下雨了,是进入梅雨时节的天。云层翻来覆去,雨点时大时小。湿漉漉的台阶,江面上灰蒙蒙的,山顶上雾茫茫的。我们坐上了船,去看西陵峡的烟雨。
雨在外面下,我们在船舱里走。山似乎很高,淹没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忽然间雨不下了,云渐渐飞散,看见了山的模样,清清秀秀,翠绿翠绿的,山山相连,连绵不断,山水相随,源远流长。
船是这里的主人,沉重的铁船缓缓从后面驶来,我是北方人,对船的种类是没有多少概念的,只觉得它们从天边从苍山驶来,进入视野的是一幅水墨画,江水青山,雾中的船。
后来到了船的二层,站在甲板上可以直面烟雨长江了。真的是孤帆一片日边来,那迷蒙的日光生处,夹岸黛青的山峦向两边退却着,闪闪的船在那里,无限深远的意境,令人心驰神往。所以这时候你会想成为一叶扁舟,载着西陵峡的烟雨,向天边驶去。不知道什么时候梅雨又来了,不少船儿泊在江边,岸边楼房错落有致,青瓦白墙,流檐飞舞,是生生不息的三峡人家。
心里眼里都存留着西陵峡的美好,我们去看三峡大坝了。这里的设置极尽人性化,甚至不用步行,直接被电梯输送送到更高点,可以俯瞰三峡大坝了。梅雨裹着大雾,弥漫了一切,断断续续看到大坝的影子,大坝横贯三千米的江面,像一道铁幕阻挡住自然的江水,我们离得很远,看不出壮观也不觉得雄伟,只有纵横交错的输电线在空中如同蜘蛛侠,这就是现代技术的展示,凌驾在江水和青山之上,坚硬突兀冷漠。站在三峡大坝广场的纪念塔上,四周仍然白雾茫茫。那些电线疏疏离离的,似乎还有点美感。
我一点都不想看到真实的三峡大坝了。特别是当我在大坝展厅看到一位画家长达三十多米的《绝世千里三峡图》的时候,这种排斥感尤其强烈。这位画家花了三十多年的时间,赶在三峡被淹没以前,留下了这幅绝世美景图。画中山势奇绝,川流飞溅,船头的浪花,摇曳的树木,都沉没在三峡170米的水位线下了。
现在船舶经过三峡大坝,要排队等待四个小时,据说利用水位制作船舶电梯也需要两个小时。我们如何给孩子们讲述:两岸猿声啼不住,轻舟已过万重山?那千里江陵又是如何一日还?在来三峡大坝的路上,心里暗存美好的诗意,翻阅着杜甫的诗集:
却看妻子愁何在,漫卷诗书喜欲狂。
白日放歌须纵酒,青春作伴好还乡。
即从巴峡穿巫峡,便下襄阳向洛阳。
当你伫立在钢筋混凝土的巨型建筑面前,千年的诗意荡然无存了。我们是农耕民族,我们的文明从古至今积淀在基因里,成为难以改变的染色体,那么百年或者几百年以后呢,我们的后人又会如何看待今天这巨型的人工奇迹?三峡工程已经二十年了,是世界的奇观,投入的巨资,投入的人力物力资源,也会是一个天文数字吧,由此衍生出的巨大经济效益和贪婪腐化是并存的,还有我们付出的生态代价无法估量,导游说重兵驻防,这里俨然已成为军事重地,没有人可以随便接近大坝了。因为一旦失守,就会引发我们民族的巨大灾难。或许我们先哲的智慧可以解读:祸福相依。
这里是荆楚之地,走过三千年的浩荡春秋,有过风华绝代的荆楚文化,秭归古城门,屈原祠都被移植到宜昌了,南国文化的异域色彩有强烈的冲击力和张力,在屈原墓前匆匆停留,不知这客死的灵魂是否已经安息?倘若站在大坝上,屈原是否会发出水问?愿我们能求得先哲的原谅吧。但愿历史不会在这里沉没。
有人说,沿着长江上溯,可以寻觅五千年的中华文明史,没有看到绝世三峡图已是遗憾了,无论怎样建造和修饰也是枉然,与大自然格格不入。如果有时间和机缘,那就穿越巫山,去追溯一次历史的足迹吧,趁三峡沉没之前。
——the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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